2010年10月12日下午15:30分,雅典国际机场出口,秋雨濛濛,年轻的女孩面色疲惫,但难掩兴奋与期待,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从未想象过的城市。

身边伫立着两个满载的行李箱,硕大的黑色双肩包将女孩上身包裹,只剩那红色的国旗图案格外耀眼,这是离开前统一发放的物资。

想起刚刚30多个小时旅途中发生的一切,女孩还心有余悸。

飞行时间是最后一刻决定的,来不及和每个人告别就匆匆赶往机场。

从杭州到北京,这是女孩第一次坐飞机,兴奋地整程盯着窗外,熟悉的城市在脚下一点点显露全景,逐渐模糊,最终不见。飞机成功攀上对流层到达平流层,之后便是白茫茫的一片,没有任何趣味可言。

到北京后短暂停留,连挥别母校的时间都没有,马不停蹄连夜前往首都机场。

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,留下了关于青春最美好的记忆,就这样离开,好不舍得。

匆匆在男友手机里留下一张机场纪念照便毅然决然地走向登机口。

明知那个人就在身后,却不敢回头,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翻滚而下。 

年轻的少男少女啊,总以为离别就是生命的尽头。

以致后来很长时间,我很害怕去机场。太沉重了,这个地方承载了那么多离别的泪水,太让人窒息了,甚至连想到要去机场都止不住眼眶泛红。

前半程的不舍与感伤被旅程的疲惫逐渐消磨,直到在法兰克福被海关拦下。

工作人员是一位满是纹身的彪形大汉,表情漠然地要求女孩前往小黑屋打开所有随身行李。

紧张夹杂些许害怕,女孩连平时流利的英文都抛在了脑后,努力磕磕巴巴地解释着“这是扇子,明信片,那是光盘,电饭煲。”大汉自顾自一样样细细查看,根本不理会身旁手足无措的她。

末了,指着打开的电饭煲问这是做什么的,“rice cooker”,女孩小声说。对方又不断摩挲翻查,10多分钟后,在发出了“It is very cute”的感叹后,将电饭煲放回盒子,封上胶带。

终于逃过一劫,顺利达到下半程登机口。

此时,天刚蒙蒙亮,距离下趟飞行还有三四小时,等待区稀稀拉拉有几位乘客,大都合衣半躺着。

窗外一片萧瑟,停机坪远处伫立着几棵挺拔的大树,叶子已全部发黄,仔细一看,原来是熟悉的法国梧桐。

在异国他乡居然能看到家乡熟悉的植物,女孩感觉心中一暖。 

候机室逐渐被人群填满,周围人叽里咕噜地高声谈论着什么,刚才的经验立马让女孩意识到这不是德语,既然是开往雅典的航班,想来应该是希腊语吧。

侧着耳朵不动声色,该怎么形容这种奇奇怪怪的语言呢?

不似英文或法文那般具有流动感,反倒更接近中文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掷地有声,像金豆子一粒一粒落在地板上,抑扬顿挫。

莫非这种同样古老的语言其发音方式和中文有共通之处?听起来说不上愉悦,但很有趣,让人想一直听下去。

不一会儿邻位来了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年轻白人女性,在电话里一通希腊语后,安静地坐着看杂志。

女孩将写着目的地地址的便签纸递到她眼前,询问她是否知道雅典的这个地址。

“Evelpidon 29”她轻轻地念了几遍,眉头紧锁,看了看远方,又低下头,想了一会说不知道这个地址,但看起来应该是在雅典downtown。

女孩万分感激,至少知道了这个地方在市中心,并不是偏远城郊。

为表示感谢,女孩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叠中国风景画明信片,请对方挑一张自己喜欢的。白人女孩不出意外地挑选了有长城的那张,再三感谢后又默默地继续看杂志了。 

此时迎面来了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小伙,看见女孩手中的中国明信片,问道“Are you from China?”这美式英文一出口便确定无疑是美国人了。

“Yes, I'm from China”女孩低声说。“Are you travelling alone? You are going to Athens?”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,女孩略显紧张。

毕竟第一次一个人长途旅行,面对陌生男子的搭讪,哪怕对方是善意的,心中还是有几分防备。

男孩开始问明信片上的名胜古迹,女孩渐渐放松下来,用英文一一解释。

男孩问他可不可以拥有一张,“当然”,女孩不假思索。

男孩说自己是一个人去雅典看朋友,他向女孩提议两人同行,这样路上有照应。

虽然不清楚需要照应什么,不善言辞的女孩还是默认了对方的提议。

开始登机了,男孩一把抓起装着电饭煲的盒子,笑着跟女孩说他可以帮忙。女孩没有拒绝,拖着行李箱和背包进入机舱,找到自己的座位,向男孩表示感谢,并请他帮忙将行李举上行李架。

一切结束后,男孩居然在女孩旁边坐下,并对在女孩耳边小声说:“这航班没有满员,你的座位这么靠后,旁边肯定没有其他乘客,我就坐这里吧。”

专业而有礼貌的空乘人员来来回回好几趟,也没觉察有任何问题。

女孩把头转向窗外,无心欣赏风景,只是在想应该同意还是拒绝。

话匣子越打越开,男孩滔滔不绝地讲述希腊海岛之行的经历,描绘美国生活的方方面面,看得出来,他很以自己是美国人而骄傲。

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让女孩昏昏欲睡,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,此刻她多么希望飞机餐快点来,能堵住旁边这张停不下来的嘴。

窗外的景色是迷人的,可以清晰见到云朵之下的大片湛蓝,连接着欧洲大陆最常见的郁郁葱葱的绿色森林。白色云彩如棉花糖般四处游荡,像顽皮的孩子不念家园。他们很近,仿佛触手可及,又很远,下一秒便不知所踪。

勉强看了几眼,又昏昏睡去。

再醒来时,男孩耳朵上挂着耳机,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晃动。真好,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。

突然女孩觉得头痛欲裂,很不舒服,应该是偏头痛又犯了。向空乘要了一杯水,仍不见缓解。

男孩问需不需要帮忙,女孩摇摇头。但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女孩大吃一惊,也终于下定决心要与这位陌生的同行者“分道扬镳”。

男孩凑过来,在女孩的头上快速吻了一下,顺便问道“you feel better now?”

女孩如石化般无法动弹,震惊、厌恶、无助、羞愧,各种情绪一涌而上,再加上难以忍受的偏头痛,女孩哇的一声哭出声来。

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适,收住眼泪,小声地啜泣起来。

等稍微平复心情,抬起头时,发现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,对方已不知所踪,女孩也终于慢慢安下心来。

后面的两小时过得很快,当飞机终于降落至这片古老而神圣的土地上时,天空突然飞起了小雨,雾蒙蒙的一片,实在无法描述对这里的第一印象。

整理好行李,握着写有“evelpidon 29”的便签纸,女孩在细雨里加入了等待出租车的队伍。

她努力调整好心情,毕竟,三小时之后,她应该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一群翘首期盼的希腊学生面前。

(未完待续)



爱琴海漂浮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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