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735分,我换好泳衣,套着一件蓬松的白色长外衫,包里带着毛巾和一大瓶矿泉水出发了。

屋外的阳光还很猛烈,太阳高高地挂在山丘之上,丝毫没有降落的意思。车里的温度居然还有40多度,突然发现忘了换凉鞋,直接踩着沙滩拖鞋就出门了。不想再折回家,索性光脚踩在离合器上,温热而粗糙。

我沿着山间小路,偶尔穿过一栋栋别致的乡村别墅,往海边开去。

今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打得人措手不及,往常夏季最常规的沙滩派对成了奢侈。我放弃了周末去海滩的打算,选择傍晚时分一个人去海边走走。

在拐了好几个弯之后,终于到了小广场,我将车停在了熟悉的书报亭旁,同老板挥手打了声招呼,挎着背包踢踏踢踏穿过沿海公路隧道。

终于,一大片海滩在我眼前豁然开朗起来。

银白色的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,晃得人睁不开眼,接近海水的地面渐变成浅灰色,之后深灰色,这里聚集着大片鹅卵石,每一块都是那么光滑可爱,可以带回家做艺术品。

接下来,便是那让人心动的蓝了。

该怎么去形容地中海蓝呢?

多年前在朋友的带领下,第一次见到名副其实的爱琴海在我眼前缓缓展开,纯净的蓝色,倒映着清晰的白云,那么蓝白分明,那么安静,像一个熟睡的婴儿,又像一位孤独的少女毫不羞涩的展露自己美丽的身体,任人欣赏膜拜。一种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”的崇敬感油然而生。

后来去了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Spetses迷你岛,惊讶于那里的同一片海水居然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。从和田玉般的青白色到深邃的蓝宝石色,再到发出黄绿色微光的靛青色,接着是深不可测的藏蓝色,直到最后大片的蔚蓝海天一色,消失在世界尽头。

雅典近郊的蓝则更有烟火气,白色的游轮在蓝色画布上休憩,靠近海滩的碧蓝色浅水区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儿童海上玩具,远处可见的黑色小岛礁如同一只突然跃出海面的大鱼,嬉戏玩闹的人群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。

我沿着被大家踩出来的阶梯向下,终于,脚指头踏上了松软温软的海滩。这是一个被当地人称作“鸽子”的野生海滩,背靠沿海公路砌起的高墙,有四五颗松树和无花果树提供宝贵的绿荫,西面是一条深入海里的细细长半岛,茂林丛生,大家叫它“脖子”。此刻的太阳还高高挂在“脖子”上,再过半个小时就将日落了。

我把背包挂在无花果树上,褪去外衫和拖鞋,一步步走向那片蓝。

海水是正正好的微凉,我猛吸一口气深深的扎入水中,身体像鱼一样往前冲,我任意挥舞手脚,尽情享受这无穷无尽的自由。试图睁开双眼,水下是延绵起伏的灰色沙滩,让人感觉很安全,却也很孤独。

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水上的景色。

我慢慢放缓呼吸,完全放轻松身体,闭上眼睛,将大海想象成家里柔软舒适的大床,我感到身体正被海水温柔地托住,脚指头和手臂慢慢浮起,我感受到了阳光扫过皮肤,睁开眼睛,视线已和海平面完全持平,天空离我那么近,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到,远处的半岛和沿海公路全都变成一条细细的棉线,几乎不存在了。耳朵因为海水的撞击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,很轻柔。这一刻,整个宇宙除了自己,仿佛任何都已不存在了。

我眼前开始闪现不同的画面,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或痛苦或开心的时刻,我看到自己与过去的自己的对话,我平静地观察着一切,内心毫无波澜。

突然我感到脸上有水珠袭来,原来是远处的一位妈妈正在陪女儿嬉闹。小姑娘爬上妈妈的后颈,奋力跃入水中,海水四溅,伴着咯咯咯的笑声,要求妈妈再来一次。

在太阳即将消失在“脖子”背后,我一个鲤鱼打挺,畅游一番之后,依依不舍地走向岸边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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